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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乡偶记

浅行者 钱小壕的第九个梦 2022-04-20

从东塔公园的正门延着建设东路一路向西,会到达乐清市殡仪馆,再往西面就是乐清动车站。

每个在乐清过世的人都被送往乐清市殡仪馆火化,包括我的母亲。

地图上这一条线上的三个点,似乎已经归划了某种预示:离开这里,就再也回不去了;每次回去,都必然是一次遗体告别式,告别“故乡”的遗体。

听说人的每一次回溯记忆,都会把事件本身改变了一点些,如此说来人到老的时候记忆和事实应该是差别很大吧。而我深切地记得,越是久远的记忆就越是真实,如同木刻和泥塑般有着可触摸的质感,越是最近发生的就感是感觉虚无缥缈,如同梦魇般流光溢彩。


如同侪所言,乐清这一年的变化很大。

公交线路增加了,从洞车站到市区有直达的21路,且收费和其他公交一样都是两块钱,原先要6块或夜间加班7块。

走在乐清的街头,支付宝刷公交成功的“丁玲”声,和hellobike解锁“嘟——”声不绝于耳。公交车还可以用微信查询实时位置,这一点比北京都先进……城市的面貌和人民的生活就这样“轻易”地被改变了,不能承受之轻易,如同蓄势待发的扳机。

老城区的马路变宽了,因此不再拥堵,人迹稀疏反倒让我觉得心慌——那么多的人都去哪儿了?街上的网吧都纷纷改名叫“网咖”,却依然在这个网络便利的时候显得无所适从。

我在双雁路的氧气生活里喝茶上网的时候,听到不着调的老娘客腔用聒噪的乐清话点拿铁,违和中带点油腻。“油腻”这个流行词道出了我多年以来的心声,形容得不就是“无虚荣不消费,无装逼不花钱”的乐清人吗?此前嘲讽温州式暴发户的词是一直是“穷得只剩下钱了”。

其实,在同样是江南水乡的西塘和绍兴,在公交车上我也听到聒噪的村妇在大声聊天,但我反倒觉得她们的纯朴是一道风景,相比之下中产阶级的素质低下是让我厌恶的,就像乡村里的粪土叫“天然有机”,城市里的随地大小便则叫“恶臭”。

我想原因也许是,西塘和绍兴是受保护的金丝雀,而乐清和温州因为没有也不注重文化价值,所以是“没有脚的鸟”。


但今年受政策的影响,包邮区人民都在大力发展精神文明建设,我家所在的北门村突然多了许多新的景观,如同一个大型的文创园区。比如下图这些有设计感的房子:

摄于新桥附近

这座建在桥上的楼阅是摆我爷爷的“白喜事”宴席的地方,如今加上了不伦不类的字灯:



七圣殿的门面也刷新了,但还是原来的画风:

在当月初的“江桥头”老菜市场一带居然还有瓦屋建筑,而向右转的河边的道路都已拓宽并镶上瓷砖,显得郑重其事。


乐清人还是改不了粗鄙的习气,我坐在面店里听到旁边的年轻人三句不离“死”字,六句不离骂女人的脏字,对外地人服务生就算颐指气使,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副土豪面目。

但我似乎也能感觉到新旧文明之间的博弈,比如我在市民服务中心咨询问题,和在出入境大厅咨询问题,完全是新旧两种画风。前者是中年官僚画风,解达问题不专业,制造了很多理解上的障碍,态度也十分不友善;后者工作人员多是国际化的年轻人,解答问题言简意赅,遇到问题解决问题、解决不了解释原因,就事论事、按章办事,没有什么好含糊的。


还有,老城区很多地方都拆了,留下偌大的废墟和在废墟上作挖掘机。比如阿节冷热饮老店所在的人民路:

建设路中段所在位置,老的姐妹书屋和十足便利店所在的位置:

在氧气生活泡着时我听见身边的老娘客们谈论说,乐清的老城区将来都会被拆光,片甲不留。虽然知道是习得性的危言耸听,但我心里的os却是大快淋漓:老城区不是已经拆得体无完肤了嘛……

我童年通往实验小学的桥,那清澈的河,那人武部的大榕树,初中时的乐成镇一中老校区……这些经过时间的洗涤沉淀成颗粒的有血有肉的记忆,早已灰飞烟灭荡然无存。而那些近处的尚能触摸得到的事情,比如音乐节,比如北京的住处,反倒显得虚幻迷离。


“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”。如今我才明白,原来儿童不是指别人,而是指我们自己;客人,也不是指他者,正是我们心中念念不忘的故乡。 


奶奶做的排骨蟹肉炒粉干,吃到一半想起应该拍照留念,记住这熟悉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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